星期三 2025年 9月 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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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通往80多年前的南侨机工丨跨越中马的记忆丰碑(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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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难当前,每一个人都需要站出来!”“家是我所恋的,双亲弟妹是我所爱的,但是破碎的祖国,更是我所怀念热爱的。”“女人不能只做哭泣的母亲、等待的妻子,也可以做拿枪的战士!”……

一句句台词响起,一阵阵掌声共振。8月16日晚,舞台剧《日据烽火·南侨机工马来亚篇》(下称《日据烽火》)在马来西亚吉隆坡广东义山礼堂首映,近3000名观众现场观看。台上,22名素人演员用热血演绎历史;台下,刚参加过重走滇缅公路活动的18名华裔青年同场见证。

让大家相聚、共鸣的是一个特殊的英雄群体——南侨机工。86年前,3200多名华侨青年组成“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服务团”,从东南亚出发奔赴滇缅公路参与抗日战争。当前,马来西亚华裔青年多元参与修筑记忆之“路”,用不同的方式,合力让这段在大马曾几乎被遗忘的历史重新鲜活。

6月25日,南侨机工张智源之子张云鹏(左二)给马来西亚青年华裔讲解当年滇缅公路的惊险路况。

这是一条追寻烽火记忆的漫长之“路”,礼堂内,《日据烽火》首映现场收获了热烈反响。礼堂外,客居马来西亚的中国博主发布一条讲述机工的短视频,已收获全网上千万次播放,为Z世代添加一枚记忆传承的路标,指向通往80多年前那段历史的理解和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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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历史现场  写日记“直播”重走滇缅公路

“以前年年都来献花,但今年的感觉不一样。”8月14日下午,马来亚南侨机工纪念公园和马来亚南侨机工纪念馆在吉隆坡广东义山(下称“广东义山”)落成开幕。蒙蒙细雨中,雪隆茶阳(大埔)会馆青年团团长郭炜勇跟随人群向雪兰莪华侨机工回国抗战殉难纪念碑敬献了鲜花。

一个多月前,郭炜勇与17名来自广东义山六大创办会馆的青年团员奔赴云南重走滇缅公路。

6月25日,马来西亚华裔青年叶键辉触摸惠通桥的木板。

“没去滇缅公路之前,南侨机工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历史名词,现在这是充满生命气息的群体和充满英雄主义的精神。”郭炜勇感慨。

抗战全面爆发后,日军封锁中国沿海。为开辟国际物资运输通道,当时的中国政府动员20万民工,在崇山峻岭中靠双手修建了一条连接云南昆明与缅甸腊戍的简易公路,公路全长1146.1公里,其中中国境内段959.4公里,仅用9个月就建成通车。

滇缅公路被誉为“血肉筑成的抗战生命线”,3200多名从东南亚奔赴云南的南侨机工则是“粉碎日军封锁战略的急先锋”。

6月25日,马来西亚华裔青年在望江崖给南侨机工先辈献上一杯酒。

在5天的行程里,华裔青年在南侨机工后人张云鹏、吴云清的陪同下,从潘家湾出发,行经滇缅公路零公里纪念碑、西山南侨机工纪念碑、畹町桥、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抗日纪念公园、云南松山战场遗址、老虎嘴、惠通桥、望江崖……每到一处,他们在参观、拜谒的同时,也用年轻人的方式,在社交媒体脸书上分享一路的所见所想,在数字世界修下一条南侨机工的记忆之路 —— 当走过老虎嘴,沿着这里贴山而凿、下面就是奔腾怒江的路前行,大马青年们亲身体味了当年南侨机工驾驶重型卡车穿越此处命悬一线的惊心动魄。

他们感慨,“英雄不只出现在电影里,曾经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

8月14日晚,舞台剧《日据烽火》预演。

而站上曾是怒江的咽喉要地——惠通桥,重温1942年为阻挠日军不得不炸桥的悲壮一幕,华裔青年陷入沉思。

“初一翻车,十五落地。”谚语说的是滇缅公路最险峻的一段——望江崖。无数南侨机工在这里遭遇翻车,葬身山脚下滚滚的怒江。

6月25日,青年们来到望江崖。“先辈们,来自马来西亚的年轻人来看你们啦!”张云鹏对着山崖呼唤,青年们虔诚地点上三支香烟当作香烛,向山崖洒下啤酒,默默致哀。此时,天空突然飘落细雨。

在当天雪隆惠州会馆脸书号上,青年们这样分享那一刻的心情:“那是历史在提醒我们:今天的路,曾经是他们用生命踏出来的。我们能走得安稳,是因为他们走得不容易。”

8月14日晚,舞台剧《日据烽火》预演现场。

走过滇缅公路,18名华裔青年来到当年为机工子女创办的昆明市西山区侨光小学。听着孩子们用清澈的声音朗诵诗歌《老爷爷的大卡车》,不少人眼眶湿润。

“中国对这段历史的传承做得非常好,也让我开始思考,马来西亚华人应该如何担起自己的责任,讲好南侨机工故事,世世代代传承下去?”郭炜勇说。

一路走一路“直播”,青年们的分享引发不少马来西亚同龄人对南侨机工的关注。回到吉隆坡,他们在各自的会馆里作了分享。

8月14日纪念南侨机工公祭仪式上,马来西亚华裔青年向纪念碑献花。

南侨机工纪念馆开幕当天,雪隆惠州会馆青年团团长彭俊达告诉南方日报记者,重走滇缅公路的经历,让会馆青年从历史的旁观者成为传承者,“很开心现在吉隆坡有了纪念公园和纪念馆,让我们对这段历史的讲述不再停留在文字图片,而是有实景、实物给大家感受”。

重走过滇缅公路的青年也成为今年广东义山系列纪念活动的主力。14日的晚宴结束时,他们手拉着手,在台上用粤语高唱Beyond乐队的《Amani》,呼吁世界和平。

搬上原创舞台 两代大马青年隔空“重逢”

追寻南侨机工历史的路上,有人重走滇缅公路打捞烽火记忆,有人则将这段历史搬上舞台。

从6月初开始,一批马来西亚华裔青年正式参与排练《日据烽火》舞台剧。据导演文复声介绍,参与此剧的22名演员,大部分是看到招募后主动报名的。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多数是没有演出经验的素人,其中有4名高中生。

8月16日,舞台剧《日据烽火》演出结束后,演员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谢幕。

两个多月来,演员们放弃周末休息义务排练,身体力行为南侨机工这段历史修通一条共鸣之“路”。

“当感受到情感,你才会产生更多的疑问,主动去追寻历史的答案。”演员张俊杰表示,舞台剧和电影最大的不同是在现场营造情感流动,能让观众感同身受。

如何在浩如烟海的史料中寻找能代表这一群体的机工形象?早在今年年初,文复声和编剧林南冬就开启了剧本的创作。

林南冬出生于1998年,毕业于马来西亚新纪元大学学院戏剧与影像系,目前是雪兰莪州加影关东村村委会秘书。作为祖籍广东潮州的第四代华裔,去年他参加由广东义山与各雪隆华团联办的千人义山行活动,第一次对南侨机工有了概念。

接到编剧任务后,林南冬查阅了大量史料,并与该段历史研究者卢观英、汤晓梅进行深入访谈,南侨机工的群体形象在他脑海里逐渐丰满。

最终,林南冬与导演商议,以掌握修车技术的冯增标、女扮男装的李月美和印度裔王亚龙等人为主要线索,呈现南侨机工里不同类型的马来西亚青年形象。

陈振美及儿子陈益良跨越时空的“重逢”则贯穿全剧。陈益良一直不理解父亲当年为何抛家舍业回中国抗战,在舞台上,年逾古稀、坐着轮椅的他在了解真相后,感慨父亲“不是不爱我,而是更爱千万人的家”。

演出中,演员们说着广东话、福建话、海南话、普通话、客家话和马来语、英语,从马来西亚的文化视角展现多元民族大融合。林南冬说:“大家虽然说着不同的语言,但却互相理解无障碍,恰如当年机工们同‘声’同气。”

“这段记忆提醒我们,今日的人类依然共享同一个命运,需要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视角去理解彼此。”林南冬意味深长地说。

8月16日,舞台剧《日据烽火》演出结束,观众起立欢呼。

不久前,马来西亚作为东盟轮值主席国,协助解决了泰国和柬埔寨的边境冲突。这一事件让马来西亚年轻人为之震动。“周边国家的和平与我们密切相关。”林南冬认为,当年南侨机工回到中国支援抗战,正是关心世界的一种体现。

“我希望这部舞台剧可以给马来西亚的年轻人强化一种意识:避免战争,向往和平,人人有责。”林南冬说。

多元破圈传播  一条短视频播放上千万次

《日据烽火》舞台剧免费上映的消息一出,便迅速在吉隆坡及周边地区的华人社群引发轰动,派票数量一再增加,直到创下3000张的纪录。

8月16日晚的公演现场,曾重走滇缅公路的18名青年团成员化身工作人员,一边工作一边观看了首映礼。

广东义山的俊心在人群中偶遇了母校坤成中学的历史老师庄丽美,当时她专门带着64名高中生前来观剧。

“当我通知学生舞台剧上演的消息时,没想到他们这么踊跃地报名。”庄丽美说,学校的历史课会涉及一点南侨机工的内容,但单纯靠讲述,对于Z世代的青少年来说,总难感同身受。而舞台剧的形式,可以让他们沉浸式进入历史,切身理解南侨机工的精神,体验日据时期马来亚的艰苦岁月。

90分钟的演出,近3000名观众随着演员的深情演绎,走入当年由3200多名青年创造的历史。演出结束,当导演、编剧和演员们牵手谢幕,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博主阿花发在社交媒体上的《南侨机工不该被忘记》视频截图。

高一的刘恺昕在观剧的过程中流下热泪。叶晋宇则感受到了舞台剧希望传递给观众的信息:“南侨机工的历史和他们的遭遇,让我体会到和平的珍贵,同时我也想追问,为什么日本会发动战争,如何避免战争?”

在观剧人群中,还有从北京来到马来西亚客居的自媒体博主阿花一家三口。“看剧的时候我没有哭,但当我看到4岁的儿子果果泪流满面的时候,我绷不住了。”

去年,阿花在游历东南亚几个国家后,最后选择落脚吉隆坡,融入之后很好奇:“为什么大马华人中文说得这么好,对中国人这么热情?”

于是,阿花开始研究马来西亚华人的历史,并积极分享。去年6月,他在社交媒体推送了视频《马来西亚华人的前世今生》,立即引爆网络。11天后,他应网友建议拍摄《南侨机工,我们不该忘记》视频,更是迎来“泼天流量”,全网播放量超过1000万,点赞互动超10万,涨粉数10万。

世界各地的网友在评论区留言,不少分享着家人与这段历史的交集,更多人则表达着对南侨机工的崇敬、对中华文化的热爱。

这让阿花更坚定自己的创作方向——讲好马来西亚乃至世界各地华人的故事。

现在,阿花已经不满足于短视频分享,近期他正在创作关于南洋华人“仁义礼智信”的系列短剧,其中南侨机工将是第二部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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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侨机工对于中马两国人民来说,是一座独特的桥梁。”在他看来,南侨机工所代表的“义”的家国情怀,是中华民族刻在骨子里的文化基因。

“南侨机工的艰苦岁月里肯定还有很多动人的故事。”为此,阿花计划重走滇缅公路,沿途挖掘更多深刻的内容。“我想寻找答案,这种独特的凝聚力从哪里来?”

与阿花一样,因为南侨机工历史重新走上追寻记忆之“路”并且分享到网络上的人越来越多。记者通过海内外社交平台搜索看到,一些相关原创内容在年轻群体中有着很高的关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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