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导/司徒瑞琼
摄影/骆炜芬、受访者提供

槟城艺术教育协会从吉灵万山开始试验“艺术介入社区”，展开全新公民战术。协会年初公开召募各领域人士，在槟组成8人跨界小组，用艺术介入社区方式入驻吉灵万山，向鱼贩推广有机废料分类计划。你知道吗？吉灵万山一天垃圾量达1900公斤，有机废料占垃圾量的66%。海鲜组生产的有机废料就占总数的35%，在上述行动后有50%成功回收，平均每周获取180公斤有机废料。

“艺术介入社区”（Community Engaged Art）就是借绘画、表演或其他创意艺术手法，把生涩难懂的政策用平易近人、生活化方式表达出来，不走政策下达单行道，让人们以舒服自在方式吸收政策内容，引导意见以参与互动。

槟州艺术教育协会主席曾玉萍表示，槟岛市政厅过去以来，在个别社区有很多规划，一些碍于有方向、没细节，或缺乏与在地居民沟通的技巧，实践时是寸步难行。她以吉灵万山为例，这座百年传统菜市场的摊贩多属世代经营，早已生成一套固定的日常活动模式，不易改变。

“但不代表小贩们食古不化、接受不了新事物。我们要做的，是把生硬的政策资讯以柔性手法表达，用他们明白的语言和方式，跟他们一起探索好政策。”该会5年前受槟岛市政厅之邀，担任吉灵万山复修计划的协调单位，负责市政厅与摊贩之间协调的沟通，亲身体验了官与民之间的偏见角力。

“官员和平民之间，一直存在当权者和受众的主观情绪左右，往往影响双方沟通讨论。”

她坦言，小贩们开始时便对当权者有防卫心，不愿坦诚问题。槟岛市政厅也对万山存有偏见，认为小贩对政府总是欲求不满、要求多多，惯常直接下达指示，不想与摊贩深入沟通，双方难有共识。

“有时，连摊格大小都可以吵翻天，官员一般都缺乏沟通技巧，就由我们弥补这角色。”有了这些接触经验，协会以吉灵万山为试验场，让8人小组用艺术介入方式入驻，推广环保。“我们就放手给小组去做，让他们自己设想创意方式跟小贩沟通，看看能有什么火花和成果。”

素描打破与小贩僵局

作为艺术介入社区的小组成员之一，20出头的希拉开始时充满挫败感。刚到访万山时，没有一名小贩愿意合作，接受来访善意。

“我问叔叔，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大家都摇头直说没功夫，埋头工作。”

相同情况持续逾两周，直到身为艺术工作者的小组成员钟沅萍，不断与组员脑力激荡要如何打破僵局后，决定用素描破冰。

“我抱着姑且一试心态，坐在一旁素描一名摊贩卖力工作的样子。一如往常，他们没有搭理，画好后就趋前送给他。”

人与人之间火花，就在这一刻点燃。小贩阿姨眼前一亮，露出腼腆笑容说：“你会画画啊！”顿时，周围摊贩也来围观，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破了隔膜，开始聊起了小组来访的任务工作。

之后，除了人象素描外，小组也在了解万山小贩面对的卫生问题后，仿效电视台，录制新闻视频为小贩向当局发声，还针对万山基设课题制造讲解图表，给小贩以投票方式表达看法，提供意见。

所有人都知道，每天一早人气最鼎沛的地方就是万山。万山解决人们的衣与食，自然也生产大量的废料垃圾，让万山管理公司非常头疼、无从入手。

忙碌做买卖，小贩也就忙得盲起来，没心机心思去配合政府的环保政策，遑论鱼产的有机废料分类。

环保于传统小贩而言是事不关己，没有效益的多余工作。可是，在双方通过艺术建立了对话和信任后，事情有了转机，小贩们开始在空档时间，思考和留意小组用各种创意艺术手法带出的资讯。

“我们请直落巴巷的菜农来解释，分类出来的鱼肚鱼肠怎样变成有机肥。这些肥料，如何让蔬菜果树茁壮成长。”

菜农在开始时，收到小贩随手丢入回收桶、没有妥善分类的有机废料时，并没气恼。反之，在自行分类后还细心录制肥料制作、树苗蔬菜健康成长视频，分享到小组、小贩和槟岛市政厅官员等一起开设的Whatsapp聊天群组。

曾玉萍笑说，记者没有听错。众人在艺术拉近彼此距离后，甚至开了群聊小组，分享每次的分类成果，小贩还会提醒菜农：“记得来拿啊。”

“小组从不懂如何走近小贩，最后借镜印尼、台湾甚至菲律宾等地经验，学习用通俗艺术手法，与万山小贩开启话题，才有了成果。”

“艺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

以“艺术介入社区”去推动政策计划，在台湾行之有年。曾玉萍说，是次任务成功多少也取经自台湾经验，但这手法在大马仍未普遍。

“大马多在妇女或基本建设等议题上，有较多人使用艺术介入手法。在万山或小社区用这种方式来打动在地人，以投入市政厅政策，则很少见。

她认为，艺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向来忙得不可开交的小贩，根本抽不出时间与旁人交谈，但艺术可软化人心和舒缓情绪，在美的事物前静下心来，互相交流。

“在大马，艺术很多时候被认为只能在殿堂之上，比如一张艺术画作、剧场表演，要求观众静静欣赏创作成果，很单向。但艺术走下殿堂、进入民后，就成为沟通桥梁。”

曾玉萍说，菲律宾许多市府现下进行社区建设时，都会先让社工和艺术工作者组成的小组，到社区做柔性宣导与协调。这在当地，甚至已受聘为市政厅的专属小组。

“我们不是官员，人们不会有先入为主的观感，较能敞开心扉。吉灵万山一些小贩就说过，感受到我们不为利益而来，接受我们是沟通桥梁。”

她以吉灵万山一名鱼贩的外籍劳工为例，从开始对鱼废料分类的好处一无所知，到最后成为最勤以分类的参与者。

“我问他，不觉得剖鱼时还要做分类很累、很多工吗？他说累，但自己从图表卡、新闻视频和其他分享中，看到树本茁壮成长，环境有所改善后满是感动。”

玉萍形容，这就是一般民众对事物的领受方式，亲眼看到和感受成果，而非靠政府汇报的冰冷、没有温度的数字。

小组成员协力解决万山垃圾槽问题

曾玉萍和希拉也分享一则小故事。吉灵万山鱼贩长久以来，面对垃圾槽设计不良问题。有鱼贩曾在拖着百斤重的鱼废料，要倒入垃圾槽时失足，掉入槽内而受轻伤。

“这是因为铁制的大型垃圾槽，与万山垃圾处平台之间有空隙。为能倒垃圾，鱼贩便以一条窄木板当桥，堪称死亡木桥。”

玉萍说，其实鱼贩之前曾多次向槟岛市政厅反映，但当局没即时反应。久而久之，小贩也认定“政府就是这样，投诉也没用”而不再上诉。几名曾失足小贩，则担心遭同行讪笑而不敢投报。

“后来，小组在跟小贩讨论万山需要改进的地方时，才无意牵出这困挠他们很久的课题。”

于是，小组成员将这失败的垃圾槽设计拍成新闻视频，传给当地州议员，方才引起议员关注。于是，槟岛市政厅派出相关小组负责人，前来视察。

不过，希拉要赞扬是名官员，因为后者在小组要求登上死亡木桥，亲身体会过程的危险性时，是名官员真诚放下身段，亲自上阵。

“他下来后真心说，哇，原来真的很危险。于是，当局即刻着手处理，并在我们协助下收取小贩意见，考量小贩的改进方案。”

曾玉萍说，艺术介入社区是凑效的手段。槟岛市政厅未来不妨仿效台湾或菲律宾，将艺术工作者和社工组成受薪小组，用非正统方式到访社区，以柔性手法来推动政策，真正做到让人民，参与决策。

槟州艺术教育协会的“艺术介入社区”计划经费，是由HASANAH基金会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