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导/陈诗琪
摄影/林晓慧、陈诗琪
视频/林晓慧

 

这天刚下过雨，雨味卷走了缠绕这几天的闷热，带来阵阵青草香，奔跑在公路上的汽车一路穿梭，经过两旁一整片稻田，观赏难得一见的田野美景，终于抵达了小市镇高巴三万。把车开进泥泞小路，看见躲进树林里的后村庄，其中一户用篱笆围起来的除了木屋，还有分散好几个地方的小屋间，恍惚了一下，原来这里就是《福财香》龙香厂。

走进香厂内，里里外外每个角落，一排排被吊挂着的大小龙香，有的像化了精致妆容的少女、有的仍赤裸裸待人上妆的模样，它们身上所散发的味淡清香，弥漫整个龙香厂，叫人闻着心旷神怡。

迎接我们的，是脸上挂著笑容的王进财，他就是这家龙香制作坊的主人。眼前一整排亮丽鲜艳的龙香，全都出自稍有年纪的阿姨叔叔的手，看他们低头垂目认真的样子，不管是描色、喷漆、雕塑、铺皮、包装等步骤，每个人都专心致志地投入工作。

王进财笑谈，这批员工大部分都是村内的家庭主妇，由于她们平日做完家务后就赋闲在家，龙香制作坊就提供了就业机会，员工们的工作时间非常自由，上班途中允许她们载送孩子，暂离岗位。充满人情味的老板，难怪员工们愿意替他守住这份龙香事业，还说将来退下来之后，看哪个员工有意愿接手，他可以把龙香厂拱手相让，最重要是让这份传统文化不要出现断层。

一柱高达8尺的普通龙香，竟需花4个多月耗时费力制作！高巴三万福财香龙香厂负责人王进财守业40多年，坚称制香非夕阳行业，而是一门民间艺术，不怕苦，继续吃香做下去。

龙香制作需时5个月

幽默风趣的王进财总是笑咪咪的，谈到普通的龙香制作竟然要花5个月时间，他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说是啊，单凭香皮就占据了90%制作时间，在铺上每一层木糠团后都需静置一个月，一个月后再铺另一层新香皮，是以铺满4层就得需要花4个月时间。具体的过程是，使用木糠和粘粉，再混入水搅拌成一整坨的木糠团，逐步逐层铺于香骨上，最后再铺上白木粉，然后风干，放至阴凉处，避免直接晒到太阳而导致裂开。

漫长的4个月过去，风干好的香皮变硬了之后，轮到上色、盘龙身、刻鳞片、上龙须、喷色彩等步骤，一支龙香便大功告成。他强调，这些都是全手工制作，除了风干前制成香皮的木糠团，需要将粘粉和木糠丢进机器里边搅拌，10分钟搞定完成，不像以前要用人工转动木板搅拌，花时费力，现在变得方便简单多了。

在等着香皮风干中，他们先提前利用模具来制作龙头的造型，喷射不同颜料的色彩，喷完后放置一旁晾干，过后盘上龙身，再手动补色。至于龙身也采取一样的步骤，只不过部分细节处仍要人手雕工，整体才显得栩栩如生，雕好了再一一黏在香皮上，再组装龙脚、上色、包装、送货，完成。

“一柱龙香从无到送上顾客手中要5个月时间，就是这么来的。”

龙香不仅工序复杂，每个细节都要用心仔细雕塑。每天循环制作一批又一批，难怪龙香厂会占据那么大的空间，后方的厂屋间吊挂起一支支赤裸未上色的龙香，或整齐排列的竖立着，这些半成品的龙香，一眼望去，场面颇为壮观。并且，从外人的眼光看去，真的无法分辨这些龙香已经上了第几层香皮，只有专业的制香师傅们才看得出来。

目前《福财香》工坊制作的最大柱龙香为18尺，最小柱是2尺。大龙香一般可以烧8小时、10小时、1天、1个星期、甚至是1年！对此，王进财解释：“我们会跟着顾客要求，然后在香里面放一些硬粉和其他物料，来控制香的燃烧时间。”

创意打造环保香

烧香拜神礼佛，是很多华人的传统祈福文化。尤其逢年过节，或神庙庆典，龙香更是不可或缺的祭拜品。自打小学时代开始接触制香手艺，他小时候常被制香的祖母唤去帮忙，在那样的环境下，看着看着潜移默化，慢慢记住了所有的制香步骤。

偌大的制香厂共分成5个部门，分别有运输部、包装部、制造部、彩色部和香皮部。不同于一些制香厂，从外面购进香皮再自己雕龙上色，福财香提供一条龙服务，即是从香皮到制作龙身、龙头、鳞片、龙须，以及包装送货都由他们一手包办。

“我父亲接手后就生产了小龙香，不过那时候做得很辛苦，因为以前的传统行业很竞争，然后轮到我接手，就开始做一些创意的香，比如环保香。现在环境不同了嘛，到处都是花园住宅区，如果烧传统的龙香，那些灰尘会飘进隔壁邻居家，所以我想说改成瘦小又精美的环保香，用起来比较环保方便。而且住在花园的多是年轻人，来买香的也大多数是年轻人，大家可以慢慢接受了。”

他补充说明，1柱传统龙香等于20支环保香，环保香使用的原料比龙香减半，产生的灰烬也相对较少，并选用上等原料，加入澳洲进口的檀香粉，烧起来气味幽香，包装美观又经济实惠，更是符合年轻人的口袋钱包。除了环保香，他还研发出3D立体龙香、黄梨大香、膜拜大二伯爷的黑白清香等，不断推陈出新。

福财香一共生产50多种龙香，其中包括售卖越南进口的小支清香，为什么自己不制作？他说本地做起来贵过进口，这是因为香的原材料大部分都需用国外进口，自己制作的话卖5令吉，成本却要6令吉，索性引进国外的小香。同时他也庆幸龙香不能从国外运进来，因龙身龙头的边角在运送过程容易有凹痕或撕裂，所以他笑称：“我还有得吃！（饭碗）”

延续香火 华人的传统

古老流传一句话，只要有香火的地方，就有华人的足迹。王进财表示，农历新年的需求量非常庞大，尤其拜天公时几乎各家各户的华人都会点一柱龙香祭拜，另外在开年或元宵节当天也有人点龙香拜拜。这也导致他们一定要在新年到来之前，不分昼夜地天天赶工能制多少就制多少，先囤货，免得到时没有货，就浪费了一个节日的赚钱机会。而提前做好的龙香都会用报纸包裹着，等到临近出售，再改用玻璃纸包装，看起来也比较好看美观。

王进财年届60，守住这份祖业已40多年，依然乐此不彼。乐观开朗的他曾一度坦言，自己的两个工程师儿子既然无意继承，不如把整个工厂交接给有兴趣的员工经营。看似随性洒脱地把祖业传给外人，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想要保留龙香这份文化，并非说无人继承那就干脆关了吧这种心态。

为了让传统文化活络可以延续下去，福财香龙香厂特别开放给民众免费参观，也让民众体验制香的乐趣。当幼儿园和小学生来这儿享受他们的童年时，他会给一坨泥土看孩子们能捏出什么玩意，捏好了带回家晾干再用水彩上色，不仅玩得开心还有收获。

现在适逢学校假期已固定有一大班学生来拜访参观，他更曾接待过从双溪大年远道而来的学生们到龙香厂参观整个制香过程。有时候，王进财也会收到一些来自学校、庙宇或其他团体的邀请，本着传承中华传统祈福文化的心，他也很乐意地带上制香工具前往该单位示范制作龙香。

他始终坚称制香其实是一门民间艺术，现在还有市场可以做得下去，所以算不上是夕阳行业，只不过过程相当辛苦，比较少年轻人愿意做，但这没关系，王进财愿意把所有关于制香的一切分享给大众，认为文化是属于大家的。

福财香上过5次媒体采访，经大量曝光，关于龙香的知识，或许民众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节日到了就要烧香，全然不晓得这一柱柱代表平安祥和寓意的龙香，背后真正含义是什么。以香传信，求神赐福，通过袅袅香烟，把我们的祈愿传达给神明，从而祈求神明保佑。民众唯有延续传统，保持烧香习俗，才能使香火绵延不绝，龙香厂才有用武之地。

参观完整个龙香厂，在最后一间厂屋发现上方挂着一横幅，上面写着“久清香”三个大字，一问才知道原来《福财香》以前名为《九清香》。当年王进财的祖母在小木屋里自制清香包装和清香贩卖，后来改由父亲接手才生产龙香，命名为《九清香》。

可在好几年前《九清香》不幸遭逢火灾，一度从旧处搬来油站后村庄这里，并改名为《福财香》。王进财打趣说道：“以前叫《九清香》，然后一场火灾就什么都清光光，换了地方直接改名，叫《福财香》，比较好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