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家距离爸爸任职的商行很近，只隔了一条新加坡河，所以每星期总有一两次爸爸会带我到他的店里。那时候的我只有6岁，还没上学。所以到爸爸的店里，就成了我最期盼的时刻。商店里每个人都很和气，都很疼爱我。有时候一些叔叔伯伯还会带我到店外走走，买东西给我吃。那时街上的汽车不多，交通不像现在这样繁忙。

从潮州街过二马路，走过两条小巷就是同济医院了。同济医院前有一个空地，排满了许多小贩摊位——也即香港人所说的“大排档”。有时候爸爸会在晚上带妈妈、我和妹妹一起到同济医院前“宵夜”。那里的食物非常可口，通常爸爸会叫蚝烙（即蚝煎）、山猪肉、猪头粽、鲨鱼肉、鸭母淋、潮州粥、番薯汤、金瓜芋泥等潮州人喜欢吃的食物。可惜的是，现代化以后的新加坡，有些美食再也吃不到了。

爸爸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爸爸小时候在中国读过私塾，古文根底好，又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在那个人们都很少受教育的年代，显得特别有墨水，所以很得老板器重。商行的老板人很好，对爸爸也很尊敬。逢年过节，都会送一些礼物给爸爸。过年时爸爸也会带着一家人跟老板拜年，我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从别人的手中拿到新年的红包。

老板瑞芳伯也是潮州人。我还记得他在端午节时送给我们的是潮州人的双拼粽–那是一种一边有香菇、猪肉，另一边又有红豆沙的粽子，咸甜兼具，非常好吃。去年开始，因为想念这种粽子，市面上又难找到，我就索性自己亲手包双拼粽以解馋。

在裕华楼也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例如我在楼下栈房外的玻璃窗第一次看到壁虎，也不懂得害怕，以两只小手指夹住它的脖子，拿到楼上问妈妈这是什么？妈妈吓得大叫一声，我也被她的声音吓着了，手一松壁虎就一溜烟逃走了。从此楼上也有了壁虎，甚至有了壁虎窝。我和妹妹还经常找壁虎蛋来豢养呢！这些往事我都曾经写在《壁虎之恋》这篇散文中，后来还出版了一本同名的散文集。

带孩子在河畔等待丈夫归来

我们的家在大吊桥和二吊桥之间，靠新加坡河的“水仙门”，爸爸任职的商行则在河的对岸。每天黄昏时刻，妈妈就会牵着我和妹妹的手，在二吊桥的这一端，等待着从对岸放工回来的爸爸。那时候天空绽放出艳丽的彩霞，几只归鸥在天际飞行，向晚的夕阳，映照着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孩子。那满溢着幸福和憧憬的一幕，就此定格在上世纪50年代末期的新加坡河畔。

大吊桥连接着大马路，大马路另一边也是河岸边的一栋双层楼上，住着妈妈的一位亲戚。她有5个女儿，一个儿子。5个女儿都长得很漂亮，我们叫她们表姐。最小的一位叫陈细润，也在道南学校读小学。有时妈妈会带着我们兄妹一起走过大马路去拜访他们。

7岁时，爸爸把我和妹妹送进道南学校念小学。道南学校在靠近家附近的明地米亚街，是一栋非常宏伟的殖民地时代的建筑物。现在的道南学校已经搬离这个地方，原校址也改装成土生华人博物馆了。

彩云追月掀起漂亮的舞姿

细润表姐在学校参加舞蹈团。有几次学校休息的时候，我看见她跟许多女同学在胡云华老师的指导下，在礼堂中翩翩起舞。在音乐的伴奏下，每个人手中挥动一把木剑，时缓时急。表姐把长发拴在脑后，跟着音乐动起来，马尾左右晃动，姿势非常美妙。我特爱那首音乐，长大后才知道那首音乐就是《彩云追月》。如今当我指挥乐团演奏这首曲的时候，总会不期然地想起过往的这一幕。

小学时代是我稍懂事以后人生中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第一天入学就遇到一位好老师–祝若莲老师。祝老师个子中等，面容秀美慈祥，每天身着传统旗袍，说活时轻声细语，给人一种温婉柔顺的感觉。她也是潮州人。小学课本第一页“大鸟飞，小鸟叫……”就这样叫出了我这华校生一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