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导/刘慧贞
摄影/董坤铭

美雅茶室，它的故事，在日战时期以前便已开始。穿过悠悠岁月，那杯招牌牛油咖啡仍冲泡着，香醇浓郁，却也盖不过身旁扁担饭的香辣袭击。在子孙们的守护下，使这家茶室的老味道多了一丝感动，而在那华印美食交织的场景里，还有一席桌位，属于新加盟的古早味椰浆饭。在这家小而坚挺的老茶室里，奇妙的缘分走过了三代，迄今仍在谱续。

身处直落公巴，毗邻豪华酒店，美雅茶室的存在，是再平常不过的风景。没有高档的餐点，更没有时尚的打卡设计，只凭那与回忆紧紧牵系的味道，让美雅茶室与食客之间形成了一代代的羁绊。

矮长的双层木板屋，坐落在车流熙攘的大路旁。“美雅BEE GHAH”字眼刻在牌匾上，茶室外观基本由褐红及浅黄色组成，里头保留着传统的华人咖啡店模式。经翻新的外观，让人猜不着它的年纪。不过，茶室内保有的卡位，多少透露了年代感。这窄小的卡位，严格来说只容得下两个人，却是许多食客们最喜爱的角落。不管是友族同胞还是外国旅客，都对这浓厚的港式韵味情有独钟。大家都爱坐在卡位，喝咖啡、吃扁担饭。

是的，看似简单的这家老茶室，实际上是由华印两族坐镇。不变的牛油咖啡和传统扁担饭，传承了整整三代。

出生在这家茶室，也继承了茶室生意，67岁的张光钗与76岁的姐姐张月英坚守家业，每日冲泡着古早味咖啡，烤着炭香面包。父亲张秉留下的这家老茶室，是维生的资产，也是他们的家。如今遇上疫情，美雅茶室是他们不变的生计，弟弟张光潮也会回来帮忙，侄女啊贞则帮忙打理生意，同时还负责管理茶室的脸书专页，是勤于更新的版主。就这样，疫情措不及防地发生，却也在无形中牵扯着他们这一家。

一同走过悠长岁月的，还有扁担饭这一家子。从1954年开始便坐落此处，与美雅茶室有着不解的缘分。期间，美雅茶室也曾迎来卖叻沙、印度煎饼、炒面等贩友，却也只有扁担饭携手共度至今。这两家人，整三代都在相互照料，情谊甚深。不过啊，交情深厚的他们也并非容不下其他同道之人，茶室内除咖啡早餐及扁担饭外，也有华人古早味椰浆饭加盟，是由相熟的友人阿株姨所寄放在此。

算起来，美雅茶室大约已有八、九十年的历史。这必须追溯到光钗父亲南来的日子，依据家中大姐的年龄，便能大致知道美雅茶室的年纪。

“我们虽然不知道美雅茶室开始的确切年份，但如今大姐已经81岁了，相信美雅的历史已近九十年了吧。”

当时父亲张秉南来，在这头落地生根，几年后再把母亲接过来，而后生下了大姐，在美雅茶室开启新生活。孩子们陆续出生，以往的美雅茶室还是个亚答屋，父亲白手起家，靠着这家茶室，养活一家大小。卖扁担饭的伙伴虽不住在此，但也同样凭着小档，让妻子和三个女儿吃饱穿暖。这里的一木一板，都记录着值得回味的往事。

化在嘴里的牛油咖啡

坐落在公巴区，美雅茶室见证着这一带的变化。从以往的车辆稀少，到如今车声轰炸，公巴区越发热闹了，乡村的人们几乎都相互认识，走几步路就能瞧见熟人。美雅茶室仍身在相同的地点，直通碧蓝的沿海地带。

身为福州人的这一家子，使茶室每日散发着古早咖啡香。把冲泡好的咖啡乌倒入传统咖啡杯里，光钗说茶室所用的咖啡，一直都是由当年和父亲结缘的咖啡商所提供，绵长的香醇几十年如一。以往社区仍未发达时，摩托骑士们都会停靠在茶室外打包咖啡，有的甚至原地喝光再起程呢。

说到这儿，是该揭开该茶室珍宝—“牛油咖啡”的面纱了。以前的人们吃得单调朴素，就爱吃炼奶烤面包，还有牛油咖啡，这简单的搭配，堪称那时的高级料理。那时，这道饮料就像美禄那样普遍，有的人把牛油放入热咖啡中搅拌，有的人把切片的牛油含在嘴里，再喝下咖啡，让它随咖啡在嘴里融化。几个年代过去，来到奶茶酸奶当道的时代，懂牛油咖啡的人已经少之又少。

月英也继承母亲最拿手的咖央酱，这自制的古早味非常受食客们青睐，如今也卖盒装，满足大家的食欲。除了咖央酱的秘方，月英也时常把母亲的话谨记，母亲曾交代，茶室里的一桌一椅，一橱一柜，都不能卖，这些她都遵照了。

无可奈何，一些旧椅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只能换上塑胶椅代替，但标志性的卡位仍在。曾经也遇过一些学术人士、顾客询问，可否售出茶室内的古董桌子、橱箱等，但都遭他们一一回绝。

侄女啊贞也这么说道：“我们在这里出生、长大，别人都觉得这里的古董很特别，但其实我们没过于留意，因为这些都是我们平常生活的一部分，对我们而言这里就是家。”

早晚都有扁担饭

美雅茶室门口处左右两旁，各有两档扁担饭，皆由印裔穆斯林达勿（Daud）家族所经营，至今已来到第67个年头。一个早市，一个晚市，如今都由子孙继承。

在早市遇上了阿兹莎及她的儿子和媳妇，仨人正忙着招待顾客，盛咖喱、盛饭。这档口小而简单，它的另一边，则是规模稍大，仍未开档的晚市扁担饭。阿兹莎和两位姐姐从父亲手中接过担子，如今晚市由姐姐的女儿经营，至于她也做好了打算，准备把下一棒交给儿子巴鲁西山及媳妇希蒂。

小时候，达勿一家就住在美雅茶室近处，父亲每日提着扁担，扛着两个篮子的重量，步行到茶室来，开启卖扁担饭的一天。三个女儿就这样一直跟在父亲身旁，也渐渐和茶室的人们混熟，从稚嫩的脸孔便开始相对，到如今大家都长起了白发。顾客稀少时，大家就闲坐着聊天，参杂着各自的方言，从街坊聊到孩子。

这档早市扁担饭，一直都把父亲的老照片挂在档口前。阿兹莎说，父亲和他肩上的扁担，是他们家的标志。在开始卖扁担饭的那一天起，父亲便坚持每天提着扁担，就这样坚持到了76岁，方才甘愿退休。这一区的人们，若是从那代生活下来的，大都认得她父亲的身影。

他们家的扁担饭以往只有十一道菜，后来由女儿们研发出更多的新菜色。如今，来到她们的档口，你会发现仅仅是蛋，都能变出好几道不同的料理。除了简单的荷包蛋，还有Telur Bungkus、Telur Bawang等等。尤其晚上的档口，已进化到二十多道菜肴了。夜晚时，茶室的传统咖啡档已打烊，只剩这夜市的扁担饭档，鱼、鸡、牛、虾、乌贼等样样滋美。在疫情之前啊，总是大排长龙。

如果说早市是追忆最原始的扁担饭，那么晚市便是它的创新版。有的人爱以扁担饭开启新的一天，同样也有在晚间眷恋着它的人们。茶室内，这两档源自同一脉的扁担饭，都拥有了不同的精彩。

阿株姨古早味椰浆饭

“爱骑摩托到处跑，可以边骑车边打招呼，出门爱用微信，一旦大展厨艺就停不了手！”，这些，都是大家对阿株姨的形容。已经81岁的阿株姨，总被孙子们调侃她骑摩托的壮举，看来是个狂野骑士，实则是位手艺了得的大孩子。

来到美雅茶室，定有一席桌位是为阿株姨的古早味椰浆饭而设。一包包用报纸和香蕉叶裹起的美味，是由阿株姨一家人合力烹制而成。从半夜三点多便起床准备，家人们分工合作，烹制椰浆饭。早晨，由阿株姨和孙子阿敏一起送到公巴区的各个茶室和巴刹。

阿株姨热爱骑摩托，但家中孩子们因担心路上车况，都不让她独自骑车。本为的士家族的这一家子，也因遇上疫情深受影响，阿株姨了得的手艺，则成了家人们的转机。孙子阿敏还说，自己也终于在这期间向她学习了许多烹饪功夫。阿株姨的椰浆饭，每一口都是古早的味道，材料用得讲究，特别是华人的传统咖喱（Gulai）淋上，使之更为浓郁。

都说公巴区几乎人人都相识，阿株姨就正好是美雅茶室的常客，看着啊贞长大，和月英及光钗关系甚好，孙子阿敏也与大家熟得很。阿株姨最喜欢喝这里的咖啡冰，喜欢吃烤面包。茶室里每星期总有几幕，是阿株姨与大伙儿相谈甚欢的画面，说起来，他们之间的友好关系，也同样连续了三代呢！

奇妙的缘分，在这家小小的茶室里延续，从以往的亚答屋，到如今的小木板屋，各族融睦的画面不变。近90年的老茶室，有暖暖温情，还有各色老味道。若经过这头，不妨见识见识走过三代的传统咖啡和扁担饭，以及人人都夸的阿株姨椰浆饭。别忘了也来杯牛油咖啡，尝尝在那久远的年代，人们都爱的朴素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