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刘慧贞
摄影-邵家恩
打金,一门细致的手艺活,蕴含着深远的历史文化,
老师傅多年打磨后练就一身技艺,为爱美的人们做首饰。
只是如今,这传统行业一步步被机械替代,纯手工的技艺看似近黄昏。
今天,就让老师傅带领我们,再回顾这珍贵的文化遗产,细看它的点滴。
当学徒,须熟人介绍
“人的天性就是爱美,不论男女。”
在古老的庇能打金行里,这句话不断地回荡着,在这历经百余年的空间里,这句话恰好印证了打金业存在的道理。打金老师傅司徒子英说着,越发兴致勃勃,从如何溶金到敲打金条,恨不得把这传统手艺以口相传。
打金,相传始于春秋,是一种打制金银首饰的传统手艺,现代人称首饰业。如老师傅司徒子英所言,几千年的历史走下来,从最早的贝壳、象牙、石头磨出来的珠子等,所有饰物,都在人们爱美心切的执念中演变。而打金,就是让饰品成形的老手艺。
从前,打金师傅一手包揽所有工作,锤、敲、压、剪、磨、雕、焊等全纯手工,按顾客的要求,打制出独一无二的饰品。传统的打金业,都是靠着手艺的传承延续,不是家族祖传,就是拜师学艺。只是啊,想掌握这繁杂又精细的技艺非一朝一夕,能坚持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年过六旬的司徒子英,把打金视为毕生的专业,他与其他老师傅们同守庇能打金行,每当有人想追朔久远的打金史记,他都会邀请人们到这古庙里,了解更多与之相关的故事。即使如今许多工序经已由机械代替,人们大多只爱现有的款式设计,他仍埋头锤敲。
他于年幼时当学徒,在这所古庙隔两间的屋子,拜父亲友人为师。那个年代,若要成为打金学徒,是必须通过熟人介绍的,以避免偷窃、半途逃跑等风险。打金业向来以“信用”二字为首,在眼前满是金银钻石的诱惑下,绝不可起贪念之心。抵得过诱惑,熬得过岁月,两年后,学徒便能正式从师,从实习生转正。可见啊,收徒是件花心血的事,一旦收错徒,师傅们就等于浪费了一大段宝贵的时间。
胡靖古庙历史最久打金行
当学徒那时,司徒子英从早晨8时工作至夜晚,工钱是每月10令吉。他说,在那段拥有一辆脚踏车就能拥抱快乐的旧时光,有的人凭着70令吉就能养家,而打金也是当时非常吃香的行业,以当时的经济来说,打金行的收入可算相当不错。
那时,大多的打金行都聚集在槟城,可说是金银首饰的集中兼批发处。而庇能打金行所身在的南华医院街,也曾被称作打金街。
庇能打金行,即胡靖古庙,早在1832年成立,据悉是马来西亚历史最悠久、最大的打金行,原本身在漆木街,后于1903年迁至南华医院街,建成了胡靖古庙,拥有更大的规模。
司徒子英回忆道,以往整条街至少有十家打金店,凡是打金出身的,都供奉祖师爷胡靖。
“胡靖是我们的打金先师,来自宋朝,而早年从事打金业的大都是广东人,庇能打金行也是由广东台山人所创。”
他说,庇能打金行本是同业性及同乡性的重叠组织,当时南来的人们,都是依赖着同业协会、籍贯组织等来获得归宿感,庇能打金行也让大伙儿更团结。后来,打金会员日增,大家聚了些财,建起胡靖古庙。
至今,胡靖古庙里仍收藏着许多旧器具,像是线凳、板锤、抛光机、压扁机等,大多蒙了尘,像藏着深远的故事,静静地待在小房里。不愿让传统工艺就这样被忘却,打金老师傅们都计划在庙内开办展览,好让这些老器具能留在后代人的印象里。
顾客捧着钻石等镶上
在从事打金的岁月里,司徒子英亲历这行业的起起落落。他主攻“镶口”,专做钻石类的饰品,属于打金业里较精细的工作。以往的钻石,无论形状光泽等都不统一。从矿石中挖出的钻石有大有小,而当时也没有先进的磨钻石技术,每个磨好的钻石都形状各异,独树一帜。
那时,许多富贵人家都爱捧着钻石,再拿着一幅设计图来到打金师傅跟前,让师傅为他们制作首饰。在师傅量过钻石大小,收下设计图后,他们便把钻石拿回。有的顾客想把钻石镶在耳环上,有的想制成项链、手环,有的还甚至想把钻石镶在金牙里头。
“当来到把钻石镶上的步骤时,顾客就会坐在一旁看着,直到我们把钻石镶上为止。”
是自己找到的钻石,所以重视无比。参与着首饰制作的过程,看着它一步步形成想象中的样子,传统的打金业就是这样让顾客们收获独一无二的饰品。反之,在先进的机器逐步取代下,顾客能看到的都是成品,无法拥有等待时的那份雀跃。
司徒子英说,在每个年代,打金业都有不同的变化。在六七十年代,镶口极其兴旺,每个学徒都希望能往这方面发展。再来到七十年代,变成了玉器的天下,而他也曾学过一些相关技艺。后来,钻石的盛行止步于八十年代,纯黄金开始普及。
纯手工渐被机器取代
“我们已经来到用‘速度’赚钱的时代。”
不知是传统打金的步伐太慢,抑或是这个年代快得太紧绷。不再慢工出细活,传统打金的许多步骤,经已被机械代替。人们想要的,是摆在眼前一系列的首饰,上百种的款式选择。通过先进机器,钻石不再大小不一,金银手环也不再形状各异。
那么,现在大家还需要打金师傅吗?
“还是有人专程找上门来,要我们独家制作首饰。”
司徒子英说,尤其马来同胞特别喜欢黄金,他们还会要求老师傅制出特别款式,无论项链、手饰,他们都爱大量地戴在身上。反之,华人则较爱收藏。
如今,真正的纯手工打金师傅已是稀有动物。现在工厂里制作首饰的,无非是溶金的溶金、拉线的拉线,大都只能掌握某个工序,再结合机器,把饰品制成。司徒子英也惋惜道,尤其镶口的工作,再也找不着接班人。
“以前我当学徒,哪有那么多机器呢,都是自己一手做出来的。只能说,技术被机器取代了,如今也找不着学徒,传统的纯手工算是被淘汰了。”
成全人们爱美之心的这门老手艺,渐渐地走到了夕阳时分。坚守这份技艺的老师傅,在流年中耐心捶打敲磨,在汗水中制出绝无仅有的饰品,那颗磨不去的匠心,正是难能可贵的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