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视频◎梁僡育

大马华人的母语，原来不是华语？
华语是中国的北方话，南方话才是我们真正的母语？
被调包的母语，缘由从何说起？
庇能福建话协会主席沈志伟，
为你还原母语的前世与今生。

华校要维护“母语教育”，但逻辑却是自相矛盾的。小学时期，在学校说“母语”手掌是要受罪的。上了中学，说了福建话荷包是要受罚的。经过一两代的打压后，福建话出现了断层，处于没落的边缘，如今有人就发起了“讲福建话运动”。

徘徊于说与不说之际，倏地又有人点出大家没看到的事。华语源自中国北方，是北方人的母语；中国南方汉语（所谓的“方言”）才是大马华人的母语。我们的祖先并不懂得华语（北方话）。福建话、客家话、广东话、潮州话、海南话等才是我们真正的母语。

杜嘉德（Carstairs Douglas）在他的19世纪的字典里写道：“福建话不是方言，也不是粗俗的语言。”福建话原本就是共同语，社会从最顶层的士大夫，到底层的老百姓都说福建话。

但自20世纪开始，福建话以及中国南方的语言开始没落，先是从社会顶层开始，再渐渐往下蔓延。因为说南方话的领袖们身份认同出现了变化，开始抬高北方话地位，为它冠上“华语”的称谓后，再改造社会，要老百姓跟随他们转去说北方话。

沈志伟表示，19世纪汉族身份的出现，让我们的母语变成了比北方话低一级的“方言”。清朝时期，革命份子章炳麟（又名章太炎）制造了“汉族”身份，以赢取政治支持来推翻清朝政府。当时的革命人士很努力宣扬“黄帝”为“汉族”的共同祖先，通过宣传“汉族”与“黄帝”来集中政治力量。

“汉族”的身份认同形成了之后，南方的领袖就开始觉得，既然大家都是“汉族”，就有必要寻求一个汉族的“共同语”。说北方话的人是“汉族”里最大的群体，北方话就变成了主导的语言，而中国南方的语言就降级为“方言”。

福建话有文字吗？

以前大东亚地区有不同的文字。文言文通行于整个大东亚地区，是日本、朝鲜、中国、越南的“官方文字”。但各个地方的人也借用了文言文里的字来制造新文字，来书写他们的口头话。这种口头文字就称为“白话文”。

日本人借用了文言文的字来制造日本的“假名”（Kana）；越南人也借用了文言文来制造“字喃”（Chu Nom）；许多少数民族，如壮族、白族、侗族、苗族、瑶族等也采用文言文里的字，发展出各自的白话文。十世纪开始，北方人开始制造北方白话文（所谓的“中文”）。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诞生了许多北方文的文学作品，包括《水浒传》、《红楼梦》等著作，都是以北方文掺杂文言文书写的小说。

不过，北方话（华语或普通话）不是唯一能够以文字书写的中国语言。中国其它地区的语言，如广东话、福建话、上海话等，也有各自的白话文。

“厝”（房子）、“今冥”（今晚）、“得桃”（玩耍）这些词汇曾以文字形式出现在书面上。明朝传奇作品《陈三五娘》，又名《荔镜记》就是以闽南白话文编写的书。“佢嘅”（他的）、“唔得”（不可以）、“嬲”（生气）就是广东白话文。

北方的白话文是迟至1920年五四运动时期才取代文言文，成为官方承认的文字。但中国其它地区的白话文，却未获得相同待遇，反而被标签为“方言字”。事实上，1566年的《荔镜记》就已经是“重刊”，预计福建文的历史更为久远。只不过1920年北方文取代文言文，升级为“中文”后，这些南方的白话文被贬为“方言”。

另一类有大量福建与潮州文字的文学作品是“歌仔册”。这些作品大多数是长篇的叙事诗或劝世歌文。这些文学作品广受普罗大众的喜爱，但由于这些出版物没收到良好保存而遗失。除了文学作品之外，这些白话文也时常用于书写科仪书、合约、非官方的文件和印刷品等。

到了19世纪末期，中国各地开始出版各种不同语言的白话文报纸与期刊。第一份以北方文（所谓的“华文”）书写的报纸——《民报》是于1873年出版，而在中国南方也有以南方语言出版的报纸与期刊，如潮州文报纸《潮声》；广东文期刊《广东白话报》、《岭南白话杂志》等。

推广福建话
教育学府责无旁贷

沈志伟表示1920年代，由世德堂谢公司创办的学校，就是以福建话为教学媒介语的。后来“汉族”这个概念变成了南方话的诅咒。汉民族主义者所推广的“共同语”实质上就是中国的北方话。他们认为“汉族”需要一个“共同语”，开始游说学校把媒介语都改为北方话，后来许多学校更走向极端，开始打压我们的母语，处罚讲南方话的学生。

教育体系把福建话逐出校园后，就变成了“非正式”的语言。许多正式场合会用到的词汇，渐渐被人遗忘。 科学词汇如“二氧化碳”，还有“司马迁”字要怎么说，大家之所以讲不出来的原因是学校不教。

“沈志伟表示，我们的母语消失，学校不能置身事外，以为这个现象跟他们无关。该协会鼓吹在一个地方推广当地主流的语言，如在槟城以福建话教学，怡保则以广东话教学，以此类推。许多槟城的老师都还会说福建话，庇能福建话协会可以训练这些老师掌握福建话的专业词汇，让他们在学校把我们真正的母语传给下一代。”

那些把责任推给父母的人并没有意识到，学校教学媒介语对年轻一代的语言取向与偏好，有重大的影响力。许多父母正是为了让孩子上学时能适应学校的教学语言，而改变家庭语言，选择转去跟小孩讲北方话（华语）。由此可见，学校的教学媒介语是导致我们母语消失的最大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