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024年 4月 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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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金铺·爱情巷19号大院 老房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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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鬓发花白的唐锦亮是南隆金铺的第三代传人,与老店厮守四十年,这里的一砖一瓦,早已化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 (上左起)70年代的新街在农历年间迎来大量人潮凑趣欣赏舞狮表演。铺头仅存的黑白老照片,“还看得出店里摆卖的雨伞、洋酒与金饰呢!”唐锦亮笑着说。1985年的南隆金铺,缀满喜气的红彩,迎接抢金热潮的到来。(下左起)90年代的南隆金铺,当时已“南隆金碹”为名。千禧年的南隆金铺。由旧照一窥当年抢金热潮的盛况。

  • 黄金首饰最动人之处,不在设计的华丽精致,而是师傅倾尽心血的仔细与认真,用生命打造纯粹的感动。

  • 中庭天井的设计,是南洋老厝特有的格局。

  • 19号的二楼,至今仍奉祀了唐氏祖辈的照片与神主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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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号的用餐空间,墙上密密挂满家庭成员的结婚照片,像是也在缅怀过往的风华。

  • (左起)唐悅生,夫人何锡恩。迁入19号后第一次办喜事,唐悦生老先生特意请回马来舞者表演与演唱娘惹传统歌谣《Dongdang Sayang》,与宾客共欢。唐氏儿媳妇会在喜庆日子换上一身传统龙凤裙褂,以示庆贺与祝福之意。

  • 妈姐们照顾幼主的起居生活,朝夕相对,培养出母子般深厚情谊。图为唐锦亮与妈姐保姆杏姐。

  • (左)第二代后人依照惯例于大喜之日在爱情巷19号老宅前留下合影。图为唐渭麟先生与何润娟女士成婚时所摄,前排最右为唐悦生老先生。(右)唐悦生老先生离世后,子女多半离家发展,只在节庆时回老家团聚。图为何锡恩老夫人72岁寿辰时摄下的全家福。

  • 2002年秒,19号以西藏佛法竹巴中心的面貌展开了老厝的第二生命。

  • 邝振潘师傅和邓兆方师傅是南隆金铺最后两位打金师傅,也是岛城内少数仅存的金饰手作人。两人相知18年,情感深厚。

  • 像所有上了年纪的打金师傅一样,方叔这辈子只打了一份工,也倾尽了一世光华在作坊狭小的工作台上。

  • 坊间少见的木制“拉线”器具,已是步入历史的老事物。方叔为我们示范操作传统的“拉线”方式,将金线依据所需的粗细穿入适宜的空孔里,转动轮轴将金线拉出即可。

报导:黄嘉晶
摄影:董坤铭、陈友晋、受访者提供

百年南隆金铺 那一年 客人排队买金

从爱情巷19号信步而行,边悠晃边与街坊寒暄聊天,穿过古旧的时钟分校,越过热闹的牛干冬大街,转进左侧的卖菜街,菜市场独有的气息氤氲回荡在人车拥塞的深巷内,委婉绵延,遁入十字路口处那座巴洛克建筑风格的牌楼内,新街头巴刹的晨早正闹腾着。转右,南隆金铺的黑色大招牌,隐约可见。

这曾是住在爱情巷19号大宅院唐氏儿孙日日行走的前路。

“当年新街一带多是广东人聚集,做点小本生意,养家活口。阿爷和两个兄弟从南海老家一路漂泊,到南洋时,第一个落脚地点便是乔治市新街。始终是新环境,人生地不熟,来到这里有同乡可以相互扶携。就算遇上困难,身边好歹也是说着广东乡音的同胞,怎样也亲切点。”唐锦亮轻抚着数张保存良好的黑白老照片,那是南隆仅存的旧时代记忆。

“阿爷在新街的第一份工作,是打金铺的小学徒。但是后来,他并没有将这门手艺发扬光大,反而与两个兄弟乐坤(音译)和伯安(音译)合资创立了南隆,专卖各式中国百货,包括绸缎、布匹、洋酒、干货等,甚至也代售中国批来的玫瑰木家私,金饰玉器只占了很小的部分,始终成本较高。对了,当时铺头还兼营汇款服务,替人将钱汇回乡下。”

“南隆一名,寓意吉祥。南字,隐喻阿爷从中国南来南洋,落地生根;龙字,冀望店铺生意兴旺。1922年打开门做生意时,铺头在现址的对街上,是后来才搬迁过来,并扩展成两间店面。而店铺的持有人,也随着两个兄弟的退股,变成阿爷独资经营。”“阿爷”,即是南隆创办人唐悦生老先生,因在家中排行第六,人称“六叔”。

4、50年代,各式专门店如酒庄、布店纷纷兴起,对南隆的经营带来极大转变。“专门店的货源充足,选择多样,但南隆内部的布匹数量少,花样变化不多,就连酒类也是小小一个角落,客人们自然往专门店去挑选,生意冷清下来,便渐渐将这些旁支生意收掉,专注做金饰。当年,铺头后院还有专门的打金工厂,十多位师傅齐齐坐在工作台前埋头苦干,敲打声音不绝于耳,煞是好听。”

这门生意,在唐悦生老先生于1957年逝世后,交付到长子唐渭麟手上。像那些殷实的第二代,唐渭麟守着父亲留下的心血,一边经营自家的股票行生意。唐锦亮笑着表示,小时候常趁下课后到南隆转悠,找在铺头工作的父母吃饭。“当时南隆的人手充足,阿爷和父亲不曾要求我们在课后到南隆学习。但多少也影响了我对金饰珠宝产生兴趣,长大后索性就念珠宝设计课程。”

70年代新街金铺栉次鳞比,金饰买卖朝天火热,却也终究湮没在发展的洪流中,成淡薄的往事。当时,唐锦亮已逐步接管南隆业务。“金价的高企影响了客人购买的欲望与能力,加上有更多的投资工具兴起,买金保值投资的概念,渐渐就淡了。加上现代化商场的落成,招揽了传统金铺进驻。他们拥有更多的人潮,营业时间也长,消费者爱到商场逛街,对我们的生意不无冲击。”

手工质感 打造的金饰

“现在的金饰都是机械化生产,只要把模板雕刻好,金液倾倒进去,便能复制出无数件,且雕工精微细致,是手工雕刻无法比拟的。但机器终究是机器,一百件、一千件一模一样的,都没有手工质感打造的金饰所拥有的温润与心思。那是师傅倾尽心血,从金块细细琢磨而成,成品独一无二,感觉全然不同。”

承传近百年的南隆,是新街上硕果仅存的老金铺。当年的少年郎,如今也鬓发斑白了。唐氏的后人中,如今只余唐锦亮与弟弟唐梓亮守着祖业。“铺头现在的生意以熟客为主,walk in客人基本不多。第四代都还在求学,南隆的前途未卜,也许有一天会有人将南隆收购下来,也许第四代会愿意接班,但无论如何,就尽力把南隆做好。”

唐锦亮微微笑着,言语间自有一种淡泊的豁达。“这么多年来,我和客人都成为好朋友了。他们每天来,也许不是为了买什么,只是聊聊天,这样的关系真好。”他说自己每日都要往南隆去,只要一天不到,便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生病也会到店里打个转。“这大概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像呼吸一样的习惯。你无法不呼吸,一如我无法割舍与南隆的情感。”

老灵魂,老所在,老式的情感,才是一座城市真实存在的印记。

约40名员工 首饰1天买光

他翻出张彩色照片,细细说起7、80年代抢金热潮的盛况。“金饰可分纯金、K金、916金、钱金等。70年代金价下跌,抢购热潮开始燃烧,一直蔓延至80年代末。南隆生意最顶峰时,是1982年至1987年。那时钱金流行,一两最低才99元。当时人潮最多,生意最好。早上铺头还没开门,客人便在外面排队等候。柜子里的首饰再多,一天都可以卖光。”

“当时真的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客人如过江之鲫蜂拥而至,只能躲在柜台后胡乱啃点包子充饥又继续忙去。晚上铺头打烊了,又要取货、登记,为明天的生意做准备。每日里忙得人仰马翻,足足3、40名员工,都忙得透不过气。那年代人们对投资没什么概念,只想着要买金保值,加上那价格,真的太便宜了。一两钱金才99元,今时今日已暴涨至5100元了。”

90年代,金价上扬,市场对黄金的需求逐日冷却,加上购物商场的奋起、金饰机械化生产的打击,新街上一家家传统金铺被时代的怪手无情推倒。往昔的美好,在回忆中发酵成诗。“60年代,新街的金铺最多,大约有20多家吧,但现在只剩下8间左右了。”

与南隆一生相依的唐锦亮

70年代,25岁的唐锦亮在香港完成四年的珠宝设计课程,学习钻石进口、设计、切割、市场营销等知识,回马后旋即投入在南隆金铺的营运工作中,为铺头增设独家设计的珠宝首饰。“也许是从小受到父亲影响,我特别喜欢这些精光灿烂的物事。对于有兴趣的事情,我从不放弃学习。”

后来的四十年,他都守在这家祖辈传下的老店里,南隆伴他成长,他伴南隆老去。除了为南隆设计首饰,他的手艺更曾获得霹雳第34任苏丹阿兹兰沙殿下(Sultan Azlan Muhibbuddin Shah)亲睐,获委任设计苏丹殿下的皇冠与其他珠宝首饰。

“那时候每个周末都要开车到怡保和殿下讨论设计的细节,还没有高速公路,路程来回就要6小时,加上洽谈的3小时,至少要耗费9小时的时间。这样持续了半年左右,才终于完成苏丹殿下登基大典所使用的首饰与皇冠。”一直到现在,霹雳皇室成员仍是南隆的固定客人之一。

“年轻人都会觉得像南隆这样的老店,是祖辈才会去的老所在,觉得老气,不愿意来。但其实南隆的首饰设计都跟上时代潮流,绝对不输商场里的首饰店家。我经常鼓励客人把旧首饰带来重新设计与镶嵌,除了不浪费那些珠宝金饰,我们会依据你的性格、气质、生活模式等因素,为你设计出独特而符合个人气质的首饰。这比买千篇一律的珠宝首饰,更具个人风格与特色。”

焊接·锯·锉·镶嵌·打磨·抛光 打金师傅的黄金时光

南隆金铺的后院,至今还保留着打金作坊,隘陋的室内数张木桌洇润了黢黑的岁月留痕,桌面乱中有序地摆满各色工具,矬子、钳子、锤子、砧子、烧焊枪等各安其位等待主人召唤。老师傅方叔“啪”一声旋亮了工作台上的灯,悠晃的光迷乱了眼,有霎那恍惚,却见方叔已安坐好,取出一块寿牌,笑着说要为我们示范基础的金饰清洗拋光方式。

烧焊枪喷出的幽蓝火光里,原本泛著闪烁精光的金牌渐渐变得焦黑,方叔麻利地将金牌放入溶液中浸泡一会,散出一阵清烟,金牌便又恢复了该有的澄光金色。“这个过程叫洗,先把金牌洗一洗后再打磨,这样看起来就会更明亮。”他埋头以矬子在金牌表面打磨良久,不时举到灯下检视光滑程度。接着领我们到后院的拋光机为金牌拋光,最后以稀释的肥皂水与软毛刷轻轻擦拭表面,祛除表层的尘埃与污垢后,以软布拭擦干净,整套工序便完成了。

“金饰戴久了难免会沾染尘埃与污垢而失去光泽,适时的清洗金饰,便是一种保养动作。”80岁的方叔邓兆方鬓发都已斑白,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精神矍铄。他和另一位老师傅邝振潘,是南隆金铺最后两位打金师傅,也是岛城内少数仅存的金饰手作人了。

82岁的潘淑子承父业,自幼便跟着身为打金师傅的父亲学师,17岁正式升任打金师傅,是南隆金铺的老资格,已在此工作了41年。上了年纪的他有点耳背,我们只好转向听方叔细说打金二三事。

打趣问方叔怎么还不退休回家含饴弄孙去,他眯着眼睛笑得敦厚。“哎,我们这一行没有什么退休不退休的,都是做到不能做,不要做为止,才会真正退下来。”方叔是广东南海人,和东主唐锦亮一家恰恰是同乡,说起熟悉的乡音,倍添亲切。他在南隆的日子不算久,约莫是18年的光景,但已在打金业浸淫了一辈子。

当年月薪仅25令吉

“我15岁就出来学工了,在大顺街(Jalan Pintal Tali)一家新宁人开的打金行当学徒。那时候的学徒,必须拜师学艺长达3年,一个月薪水只有25元,住在打金行内,做的都是打杂跑腿的琐碎事。一星期工作7天,根本没有休息的时候。每天早上8点开始工作,一直忙到晚上11点才能摸黑回到小房间里休息,还得日日去街市买菜煮饭,侍候师傅两餐膳食。”

“3年满师后,已经是一个掌握大部分打金手艺的打金师傅,缺的不过是经验淬炼成的火候。但满师后还得留在打金行里‘从师’1年半,帮师傅工作。因为你当学徒的那3年根本没有为铺头赚到半分钱,师傅还得花时间指导你。满师后就要奉献回馈,之后才能自己出去闯天下。”回想那段已微微蒙尘的青涩岁月,方叔抱怨说,“好辛苦,我想起来都怕。”

上个世纪的岛城,打金作坊与金铺商号栉次鳞比地遍布在新街、大顺街、南华医院街一带,“叮当叮当……”,强而有力的声声敲击,敲出一片火树银花,也敲出繁华盛世的和平景象。老师傅、小学徒在深巷大院的犄角旮旯争相鸣放。大顺街打好的金饰,送到新街的金铺摆卖;新街金铺也多在铺头后堂设立自家工场,尽量自供自给。真有多得来不及完成的功夫,才外判给打金行的师傅们处理。

一件金饰几块钱的年代

“以前的人工费很便宜,打一件金饰也只是几块钱,师傅们靠的都是这门手艺吃饭,手停口停,所以经常工作到深夜。那个年代,一碗面也才五分一角,客人都喜欢打几块金饰来佩戴,又可以保值,当存钱那样存金饰。现在单单一只光身戒指,人工费都要20元。这20元还是机器打磨的成果,和以前依靠手工操作,完全是两回事。”方叔说起那些老城旧梦,也恍然是前尘往事了。

加入南隆金铺时,方叔已经62岁。像所有上了年纪的打金师傅,他这辈子只打了一份工,也倾尽了一世光华在作坊狭小的工作台上。“我们读书少,不太识字,能做的就是这样的手艺工作,不然还能怎样。至于收徒弟这件事情,真的从未想过。打金这一行很辛苦的,现代年轻人什么都要求轻松,要有足够的时间休息,薪水要高,福利要好。就算要做,都情愿去工厂用机器操作生产金饰,已没有多少人愿意吃苦学师了。”

夕阳工业面临的窘境,也无可避免成为金饰手作人的怨叹。“你去工厂学习,学会的只是打金的其中一环,掌握的工艺很破碎。不像以前的打金师傅,可以从一块金片,历经锤、敲、压、剪、刻、磨等工序,雕刻打造出橱窗里飞溅了精光的珠宝首饰。但这些都会慢慢失传,最后只剩下工厂里的人才了。”

爱情巷19号大院 附耳倾听墙内故事

时光风存的旧城里,都有一幢老房子。

你或许从未将目光垂注在这幢百年老厝里,或许也试着臆想过朱门背后的无限风光,爱情巷,19号,地图上一处不起眼的标志,曾济济纳下一堂三代人的贪嗔痴爱,却在时光的辗转迂回间,这里,到那里,渐次离散,遗下凋敝冷落的门庭。推开繁华浮沉,淤积在泛黄相片中的光景,老去的深巷老去的人们,只有故事未羽化成仙。

他的记忆停留在那扇红漆褪尽的木扇窗下,临街,盛夏的炽热恣意地从半掩的窗扉下低低探出,单车急促的响铃行人匆匆的细语,卷著尘沙,逸入幽青的罅隙,有细碎的跫音回荡着。他凝神望去,恍惚是梳了大松辫子的仆人,仍堆泛了带笑的鱼尾纹迎出。那凝注的眼神,迷蒙了一层氤氲水汽。

“阿爷在1942年买下这幢市值8000叻币的房子。根据房子的建筑结构和周围的发展,约莫是1890年落成的,只知上一手业主姓杨,迁离19号时遗留许多珍贵的古董摆设与字画,由此推断他们应该是富贵人家。”唐氏第三代后人唐锦亮在封存的时间长河里,仔细触摸苍凉的过往。他口中的“阿爷”,即是新街已有近百年历史的老金铺“南隆金铺”创办人,唐悦生老先生。

“1920年左右,阿爷从中国广东省南海辗转来到槟城,在新街开了专卖各式中国百货的的‘南隆’,克勤克俭,生意平稳发展。30年代,他把阿嫲接来南洋团聚,从此便扎根在槟城,再也没离开过。”

唐老先生森严的家规

唐悦生老先生带着妻子与9个子女住在19号里,因著家里人口浩繁,雇佣了好几位妈姐协理家务事。只是随着第三代的陆续出生,仅有5间房间的宅院便愈加拥挤。唐老先生家规森严,除女儿外嫁迁出外,5个儿子一律不许出外自立门户。直至唐老先生于1957年逝世后,子孙们向祖母何锡恩老夫人提出自立门户的想法,属于19号的喧哗,才黯然清冷下来。

“小时候对阿爷的印象是他很严肃,经常不苟言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家中老小多少有点怕他。从小到大我们都不敢跟阿爷说话,有什么想说的,都由阿嫲去传话。他的日常作息非常规律,南隆每天收铺后,他便会回到19号。生活除了南隆,便是家人。”

“阿爷喜欢子孙齐齐整整的,在家吃饭的时候,全家人都要到齐和他吃晚饭,从未试过留饭菜给迟归的人。规矩就摆在那里,谁要是敢迟到甚至不回家,就会挨上一顿骂。吃完饭后水果,阿爷阿嫲就会回到丹绒武雅的别墅去。每次阿爷在19号时,家人和仆人都会打醒十二分精神,言行举止都守着规矩,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后来家里装了电话,每每阿爷前脚刚踏出19号门口,后脚仆人就会拨电话到别墅去,提醒别墅那边要随时准备迎接阿爷的归来。”

那一年的好莱坞餐厅

唐锦亮回想当年与祖父母相处的点滴,眼角多了一抹温柔。“19号的周末活动,就是到别墅去探望阿爷阿嫲。当然不是一家子20多人都涌去,有时是我们这一房人,有时是叔叔一家。通常我们会到外面去用餐,去最常光顾的新海琼(Sin Hai Keng)餐厅。要是有亲戚到访,我们就会到隔邻的Hollywood餐厅吃饭。当时冷气还未流行,大热天时的,坐在露天的庭院里,因为近海,偶尔有阵阵海风袭来,便是最清凉的享受。”

深宅大院里,未曾有过幽静的时刻。几房儿孙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敲响了一曲人间烟火。风穿越中庭、天井时的呼啸、婴孩的哭闹、妈姐哄逗孩子发出的啧啧声、厨房里烧开水的低鸣声、孩子们在中庭的玩闹声,没有片刻休止。直至吃饭时间才会静默下来,安静有规矩地进餐。饭后则哗啦哗啦响起打麻将的声音,碰,食糊声此起彼落。“阿爷在生时规矩很大,不准抽烟喝酒,赌博也不行。打麻将这些小玩意,也是后来才与阿嫲消磨时间用的。”

“父亲渭麟是家中长子,1947年11月26日与母亲何润娟成婚,是唐家迁入19号以来第一次办喜事。阿爷在家宴请宾客,除了传统的婚嫁仪式外,还特意请回马来舞者表演与演唱娘惹传统歌谣《Dongdang Sayang》,与宾客在大厅内翩翩起舞,极尽喜庆喧闹。”

过去与现在清晰迭影,唐明亮的19号童年,烙印在额头、膝盖上,是那些年玩闹轻狂的岁月痕迹。“小孩子玩在一起,难免会打打闹闹的。有时玩得疯了,推撞跌倒,身上就会落下伤痕。传统的节日我们都会庆祝,像是中秋节,晚饭后在后面的花园设香案,准备妈姐们手作的月饼,约是晚上9点便进行拜月光的仪式。我们一人提著一个灯笼,就能乐上一个晚上。另外农历年与端午节,妈姐们也会做年饼、裹粽子。”

大院里白衣黑裤 大松辫的妈姐

和许多传统的广东家庭一般,19号雇佣了许多身穿白衣与黑色香云纱吊脚裤,扎着条油光水亮黑色大松辫的妈姐协助打理家中大小事。妈姐们的工作划分成近身(专门侍候某个主人)、保姆、煮饭工和打杂等,像一手把唐锦亮带大的佣人杏姐,便是母亲何润娟从娘家带过来的近身侍女,也是主持母亲婚礼的大妗姐。

“母亲嫁入唐家时杏姐陪嫁过来,我是第一个儿子,出生时杏姐便专责照顾我。唐家每个小孩都有一个妈姐贴身照顾,那些叫保姆,孩子们的起居生活,衣食住行统统由同一个妈姐负责。”

唐锦亮回忆说,每每到了用膳时间,妈姐们便会涌入灶间,一字排开各自忙碌,洗菜的洗菜,煮汤的煮汤,为小主人精心炮制三餐,场面可谓壮观热闹。“每个小孩因为年龄不同,吃食不同,所以妈姐们必须分开准备。而且家里人多,煮饭时间都是固定的,你平日几点煮饭,就是几点煮饭,错过了就要自己想办法协调。”

唐家儿孙却从不因生活舒适而显得娇纵。“19号里的家私都是雕花繁复的古董,镶嵌了Mother of Pearl(珍珠母)装饰,在光线的流动会反照出溢彩流光,但在清理时却需要费一番功夫。仆人虽多,但古董摆设更多。她们的日常工作已经很吃重,根本抽不出太多时间清洁那些古董。通常过年前,长辈们便会督促我们开始清理打扫。一人分得一块抹布,倒上清洁剂,再细细清洁那些古董家私,不能有片刻偷懒,尤其那些细小的缝隙,更要仔细抹干净。”

19号老厝的深深庭院

19号老厝窄而修长的格局,是南洋常见的店屋结构。从正面看,只有18尺宽。开阔敞亮的前厅缀满英式Stoke-on Trent几何图形复古地砖,贴金浮雕的窗棂透着疏朗的光影。信步往前,便是浸染了日光的两处天井庭院与室内空间,安放了祖先神主牌位,也是唐氏几房儿孙团聚进餐的所在。再往后,则是烟火缭绕的灶间与后院。老房子之深,横跨整条色蓝乳巷(Argus Lane),那是爱情巷里一条寂静的横巷。

“你也许无法想像,19号这么大的宅子,只有两间浴室,18人轮流使用,加上一大群仆人,这样的回忆永生难忘。”唐锦亮笑着说。那时每个房间里都备了一个搪瓷尿盂,孩子们的大小二事都在房间里解决,只洗澡必须到浴室去,自然省下轮候的时间。

“早上长辈们起床梳洗准备上班时,我们还在梦乡里,等到他们都出门了我们才起床梳洗,时间错开,两间浴室还是足够使用。加上浴室在房子的后方,我们的房间都在二楼,谁都不愿夜半摸黑上厕所。有了尿盂,一切都方便多了。”

更妙的是,19号的大门安了三个门铃。听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其实是唐家为几房儿孙保留私人空间的巧思。“我们这一房一个门铃,叔叔婶婶家一个门铃,彼此的友人上门时就不会干扰到其他人。按哪个门铃,就知道想找的是谁。那些初次上门或是有其他事务的客人,一般上就按第三个门铃,仆人便会前来协助。”

老厝与藏传佛教的缘分

1957年唐悦生老先生仙逝后,在何老夫人的首肯下,子孙纷纷迁离19号。曾经光辉烂漫的老厝,骤然沉寂。时光流转以后,洇润在红砖白墙间,只剩那些物是人非的过往,与少数几个洒扫庭除的仆人,隐匿在深宅大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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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嬷1992年去世后,19号就完全空了下来。只有在清明节和祖先忌辰时,我们才会重新聚在老家里。家里的古董,也四散在亲人的家中。”久无人烟,这幢老房子终究也迎来了凋敝的境况。疏漏的屋瓦逢雨天便滴答滴答漏起水来,木梁布满白蚁,就连电线也因长期空置破落不堪。岁月的侵蚀,褪色的奢华,都让唐家子孙痛心不已。

“阿爷留下来的,除了19号的老房子,还有待人处事需大方宽容的真理。”经过家族内部协商,他们决定将老房子提供作为西藏佛法竹巴中心(Tibetian Centre Drukpa of Penang)的所在地,并着手进行整修工作。2002年杪,竹巴中心正式开光,为19号揭开新的序幕。

“2005年,一场大火把19号近半的建筑吞噬,房子内许多木雕与家私都付之一炬,但神奇的是,火势在佛像安置的地方前止住了。经过第二次整修,至今仍保留作为佛法中心。我想,这也许便是19号与藏传佛教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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