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光华网

文：星儿

“天暗了，进去吧！” 工作人员一贯不耐烦的语调，下一刻我便被用力地从躺椅上拽起，带进屋里。

又到了倦鸟归巢的时候。鸟儿尚且有巢可归，而我，想必余生都要被禁锢在此了。多少个无眠的漫漫长夜里，身体早已失去辗转功能的我，只能维持同一姿势到天明。

翌日晨起，再度被不专业的工作人员一股蛮劲地从床上拽起，我的痛苦呻吟只会换来更恶劣的对待。就这样日复一日地，一群病恹恹的老人日间被带至庭院，佝偻地坐在躺椅上，目光呆滞地听着心里秒针兀自转动的声音。

当初毫无预警地得了恶疾，从此行动不便，无法自理。子女们照顾了数月，便不胜其烦地把我送走。从此他们逢人便说生病之后的我如何性情大变，常不可理喻地对照顾我的人发脾气，百般无奈之下，才决定把我送往老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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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后恍惚的光景中，我的思绪退回到年轻时孩子们相继出世的时候。为了照顾年幼体弱的孩子，我们牺牲了睡眠，生活作息也乱了，最棘手的是孩子生病时会彻夜哭闹。可为了应付孩子从出世到长大的各种状况，我们从来不会摊摊手道声无奈就把孩子送走。因为没有人天生就懂得如何当父母。

想想一个正常生活了数十载的人，一夕之间连一个小动作也需费上很大的劲，承受相当的痛，个中的身心打击和痛苦，实非常人所能理解。难道就不能给予年迈病重的父母多一点的耐心、爱心与同理心吗？

原以为孩子们为了生活没法贴身照顾，没想到原来就近探访也是奢侈的想望。这些日子我望穿秋水才盼到他们偶尔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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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一阵哀怨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回过神来，又是那邻床的朋友。他常抓着探访者的手一把眼泪地哭诉着。

在这个叫天不应的地方，感觉生不如死的时候，我常默数着终点的距离。然，我始终在等待一个奇迹。这份等待与日渐消陨的生存意志拉扯着。

去年末，老人院里有两个老朋友离我们而去。那天夜里，我对自己还有机会跨年，不知该庆幸还是哀叹。岁月静止，光景有延。我希望在有生之年失而复得子女们的爱，而非在我生命告终时。